民国军阀张宗昌号称“三不知将军”:钱不知有多少,兵不知有多少,姨太太不知有多少。其中所谓的钱不知有多少,这有两层意思,其一是说张宗昌一辈子不知道在手里过了多少钱,可以说是数也数不清;其二是说张为人十分的豪爽,花钱如水,从不吝惜。
对于张宗昌来说,钱来得容易,去得也快。
日俄战争期间,张宗昌曾追随俄国,拥兵数万与日军作战。俄军战败后,张宗昌所部也决定予以解散。遣散办法是每人发饷3个月,另外每人加发路费70个卢布。当时,每个士兵每月薪饷为25个卢布,三个月薪饷的遣散费为75个卢布。张宗昌将自己所部的款项领到手,3个月薪饷的遣散费如数照发,而路费一事则只字未提,全部扣发。只此一举,张宗昌便赚得金卢布不下百余万,陡然而成巨富。
彼时,张宗昌年纪既轻,而禀性又豪放不羁,喜聚不喜散,因之旧日部属、亲朋好友、各色人等均簇拥周围,每日吃喝玩乐,尽情享受。不仅如此,谁有困难,只要开口,无不满足,成百上千元也在所不惜。总之,他重义气,轻钱财,短短一年多的时间,便在哈尔滨、奉天等地将巨额款项挥霍殆尽。
正当张宗昌无所事事、百无聊赖之际,恰有俄国资本家拟招募华工,前往东西伯利亚开采金矿,矿址在鄂霍次克海和白令海峡沿岸地方。该地临近北极,气候严寒,人迹罕至,一般老百姓均不愿去此严寒不毛之地。因此,俄国资本家只得在海参崴一带招募工人,而此地多亡命之徒,颇难驾驭。张宗昌在俄国人心目中享有很高威信,在此等人中也颇有威望,因之,张又首当其选,充任总工头,前往东西伯利亚淘金。
其后,金矿因经营不善,颇多亏损,张宗昌乃辞去总工头职务,踏上返回家园的征途。张宗昌在金矿担任总工头期间,大约嫌得了四五十万卢布,又算是发了一笔大财。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,他决定尽快返回家乡,不在各地多事逗留。但是,这次情况并不比上次好多少。因为沿途应酬又把大部分钱财花掉,所剩无几,连孝敬父母和馈赠亲友的钱都不够用了,哪里还谈得上买房子买地?广置田亩房舍,富家翁的美梦终成泡影。他不得不再次离乡背井,返回海参崴。据说,他此刻已是一贫如洗,连返程路费都是借贷而来的。
张宗昌为人仗义,讲江湖义气,对待别人,不以地位高低来论。对待落难的老相识,哪怕数年、数十年不见,也是一样。
山东即墨县的耿殿林早年与张宗昌的关系很不错,二人还兄弟相称。张宗昌当了山东督办后,耿殿林几次想到济南找上门去,但因地位悬殊,又是几十年不见面,所以终于还是没有冒昧前去。恰在此时,张宗昌倡导敬老,因与张的渊源关系,耿殿林也得以作为即墨代表前往济南,参加敬老大会。会上,张宗昌态度和蔼,向每个老者握手问安,等走到耿殿林的身边时,眉头一皱,忽然纵声朗笑,说:“你不是耿二哥吗?真是幸会,一别就是20年了。”
耿殿林自惭形秽,低声答道:“大帅记性太好,还认识我。”张宗昌又朗朗大笑说:“老弟兄见面,怎的不认识?二哥以后还是叫我宗昌嘛!不要大帅长,大帅短的,听了怪刺耳的。”张接着又说:“今天人太多,请二哥明天单独来吃早饭,我们好好谈一谈,你住在哪里?届时我派车去接你。”耿殿林辞谢说:“我自己会来,不必派车了。”
第二天上午8点,耿殿林如约到了督署,见早有人在门外相候,进门未走几步,就见张宗昌亲自出迎,一同进入客厅。张宗昌说:“今天是特请二哥来叙旧,并无别人作陪,免得不方便。”
耿见张富贵不相忘,也就放大胆子,不再拘束。于是两人各述别后遭遇,尽吐欲言,及张问及耿的现状,耿亦据实相告。原来,耿殿林现在是县衙里的一名捕役,生活困顿。张听罢长叹一声,言道:“想不到二哥竟落到这般光景,现在是咱们弟兄作主了,二哥愿干些什么事,只要你说一声,我一定照办,就请说罢。”耿殿林答道:“我已经是古稀之年,还能干什么呢?”
张宗昌略一思索便说:“二哥既不愿做事,就带点钱回去,快快活活地过几年吧。”即命人取来3000块银元,说:“二哥先带这点钱,在济南痛快地玩上几天,随后我就给即墨县长去电报,命他给你拨2万块钱,你回去买几十亩好地,以便养老,如有不足,可随时给我来信,我会照拨的。”
耿殿林闻言欢天喜地,感激不尽。
张宗昌对于自己身边的属下,如是文人,则非常客气,对于武职部属则动不动就翻脸。不过,总体上张宗昌从内心里多把下属视为子弟,爱护有加,尤其是那些善窥其意的官员,就更为得宠。有些部属在钱的问题上有所隐瞒,张宗昌对此多予以谅解。
一日,有一群杂牌队伍前来投效,为了安顿他们,先拨给筹办费一万块大洋,该领队头目突发奇想,居然在“一”字上加了一竖,而变成了“十”万块大洋,到军需处领钱时,被发觉有异,即向张宗昌核实,张竟点头称是,隐瞒过去,终以10万元付之。后来,张宗昌召见此领队头目时,拍拍他的肩膀说:“老弟啊,你幸亏添上一竖,倘若添上两竖,不就成了二十万(“一”字加两竖为“卄”,古同“廿”,指二十)吗?军需处可能还无法应付呢。钱吗,咱们以后有的是,但你老弟可得好好干哪!”
从此,这个头领对张宗昌感恩戴德,忠心耿耿。
对待下属如此,对待友人也是一样的大方。
薛大可也就是薛子奇,办了一份《黄报》,在文化界颇有一点名气。他与张宗昌是好朋友,二人在赌博上一样的豪爽:宁可裤带输光,誓不带一文回家。
由于办报的经费出现危机,薛大可跑到济南找张宗昌,筹集款项。张问要多少?薛说:“三万五万不为少,十万八万不为多。”张宗昌闻听此言,笑了,他说:“子奇,你赌钱时的豪迈劲哪去了?办起正经事来怎么如此小家子气?十万八万够干什么?”说罢进入内室,一会儿拿出来一大卷公债券,总数达30万。公债券在当时非常吃香,可以立即变成现金,虽略有折扣,为数亦非常可观。
对认识的人是这样,不认识的人,张宗昌有时候也大发慈悲,予以援手。
一次外出途中,张宗昌遇到一妇人跪在道旁,披头散发,携儿带女,痛哭流涕地叙说道:“我的丈夫曾在大帅手下做营长,不幸于徐州拒敌时阵亡,遗下一家数口嗷嗷待哺,快救救我们吧!”
张宗昌下车好言抚慰,并且立即命随从发给她2000块大洋。事后,有人向张建议说:“大帅统兵太多,以后此类事件可以责成有关部门调查是否属实,这样可以避免冒充欺骗之事发生。”
张不以为然,说:“人如果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,谁肯做出这种出丑丢脸的事来。一个妇道人家,拖儿带女,在大街上抛头露面,想必是迫不得已,怎好忍心疑之查之,再说往还调查,要费多少时日,等到签呈批示以后,恐怕他们全家早就饿扁了。假如你的太太也愿意来这么一手,我也照给不误,你干不干?”来人竟一时无话可说。
其实,张宗昌的性格特征就是重义轻利。君子取于义,小人取于利,这是我国长期以来所倡导的义利观。当然,这并不是说张宗昌的生活格调多么的高,这里是说张在用钱上毫不吝啬,极其大度。
(来源:本文原载于《文史天地》2009年第7期)